椒妍月饼

愿你我能爱到世界灯火阑珊的一刻

客官,住店吗?(完)


  • 一发完小甜饼 1.4w字

  • 现代打工博✖️古代老板赞

  • 穿越/ 沙雕/ 鸡飞狗跳的开店生活





前排感谢@我是范范范范范志星 @为了肖战开的微博Day 投喂💕




01:我在哪





王一博想,要是早知道自己有穿越的本事,打死都不在历史课上睡那么多的觉了,还该在那晚睡着之前抱上一本《古代那些事儿》。

等会儿,有这本书吗?

反正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哪朝哪代,从睁眼到现在也没搞清楚状况,王一博悔青了的肠子又稍微好受了点。


“开饭啦!”

王一博早就饿得想骂娘了,蹬上鞋子就跑到大堂去。

“靠,你们这儿辣椒不要钱的吗?”

瞅了瞅一桌子红彤彤的饭菜,王一博狠狠地咽了口口水,提前心疼自己晚上要受罪的屁股。

“我…我不卖辣椒。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辣呀?那你吃这个,这个不辣。”

店老板洗好了手,走到桌子旁,把脸前的一盘芹菜推得离王一博近些,又拿出黑陶碗来盛了两份白花花的米饭,一手一个端过来。


“你这儿有馒头吗?”

“馒头…是什么?”

店老板睁着大眼,眨巴眨巴盯着王一博。

“…算了。”

王一博夹了好大一筷子塞进嘴里,又端起碗来嗷呜嗷呜地扒米饭,撑的嘴都塞不下了才想起来问正事儿。

“我…是怎么…来你店里的?”

“你不记得了?”

“我…睡了一觉,起来就发现自己在这了。”


比起王一博饿狼一样的吃相,店老板就吃得文雅多了。他夹了块酸辣土豆搁到米饭上,利落地挑进嘴里,才不紧不慢开口。

“我吃完中饭去镇子后山挖野菜,看你在山路上趴着,身上什么也没有,以为你路上遭了山匪,就把你带回来了。”

“那,那我来的时候,就穿成现在这样吗?”

“你现在身上这衣服是我的。来的时候身上穿的我和你洗了,在后院晾着呢。”

店老板叹了口气,一脸悲悯看着满嘴油星的王一博:“这帮山匪也太过分了,抢钱就抢钱吧,还给你穿那样的衣服,竟然还把你的头发剪了,真是坏到家了!”

“……”

王一博狠狠呛了一口,灌了小半壶茶水才止了咳嗽。


“我不是你们这儿的人。”

“我听出来了,你是从北边过来的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哥,你实话告诉我,你不是在拍真人秀吧?”

“我只知道十字绣。”

“那,也不是在拍戏?”

“戏班子下个月才来镇上呢,你也喜欢看戏?”

“……”

王一博感觉自己头上顶了五个“雷”字,嘴里的饭都不香了。店老板见他这没精打采的模样,拿水冲了冲排骨上的辣椒,仔细地夹到了王一博的碗里。


算了,甭管哪朝哪代,日子总是要过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

王一博道了声谢,把排骨啃了个干干净净。

“肖战。我阿娘说,生我那年北边老打仗,消战就是平安。”

王一博被肖战笑起来傻呵呵的两颗兔牙戳了下心口,跟着笑起来。

“我叫王一博。应该没什么寓意。”

“哦,那你家是不是还有王二博、王三博?”

“我家就我一个!老子是命里带一知不知道!”

“哦。”

肖战故意吐了吐舌头,收拾了桌上的碗碟,抱起来准备往后厨走。

“那我给你烧点水洗个澡,店里以前的小二回乡了,正缺个人手,你愿意留下吗?”






02:新晋打工仔





肖战起了个大早,到后院喂鸡喂鸭喂猪喂驴,又点了一遍刚进的新鲜蔬菜,才上楼把王一博叫醒。

“王一博,你衣服穿反了。”

肖战撇了眼旁边眼还没睁就胡乱系了衣带的新小二,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王一博,好像真的不太正常——衣服穿得歪七扭八,不会喂鸡也不会砍柴,摆弄笔墨扒拉算盘珠子样样不行,看日头也看不出时辰,厨艺更是一窍不通了。

他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肖战一边挠头,一边继续耐心教学。最后决定由王小二负责店里的招待洒扫,在后厨洗洗锅碗瓢盆,理理食材,简单记一记账本,其他的都由肖战包圆。


“这是什么字啊?”

肖战冲着账本上几个勉强叫“字”的符号瞅了半天,总算憋不住了,拿胳膊肘怼了怼正一本正经记账的王一博

“35文钱啊。”

“三十五哪是这么写啊?”

“这叫阿拉伯数字,写起来方便。”

“那这个呢?”

“李六,给你送菜的那个农家户。”

“陆不是这样写的嘛?”

“这是简写,写起来也方便。”

肖战觉得自己真是病得不轻,花钱雇了个小二回来,结果还得跟人家学一门外语。


王一博长得白白净净,大眼睛高鼻梁,笑起来一口白牙整整齐齐,谁看了心里都喜欢。肖战本来就是镇子上少有的帅老板,做菜的手艺也是一绝,客栈的生意一直不错,现在又来了个同样出挑的小二,来店里打尖儿的姑娘一天比一天多,肖战每天都得抱着算盘扒拉的时间屡创新高,数银子数到手软。


“你知道她们为什么都来看你吗?”

肖战插上大门,点了根蜡烛,翻翻王一博的账本儿。

“为什么?”

王一博正忙着从坚果爪子里抢抹布,没顾上抬头,嘴上倒是捧场的很。

坚果是肖战养的一只猫,一年前被肖战从买坚果回来的路上捡到的,得了这个名。坚果能吃又缠人,却从来不抓老鼠,最喜欢趴在屋顶晒太阳,第二喜欢跟刚来不久的王一博作对。

“都觉得你被剪了头发,可怜你呢。”

“放屁!我上学那会儿,就老有小姑娘给我塞纸条,都是看我长得帅行吗!”

肖战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低头“哈哈”地笑,手上翻了新的一页,墨还没干,差点粘在手上,干脆先搁在桌上晾着了。

“头发还是留起来吧,到时候我教你梳。”


白天出了大太阳,晚上的云也少,一轮圆月挂在窗子角上,又亮又圆,瞧得人心里清凉凉的,很是舒服。


“明天我生辰,咱们打烊,不用早起了。”

肖战吹了蜡烛,拍拍王一博的肩,伸了个懒腰,抱着坚果上楼去了。








03:生辰






难得睡个懒觉,要不是坚果已经饿急了眼,一个劲儿拿爪子挠床板,肖战感觉自己还能再多迷糊半个时辰。

他本想着要带王一博去十几里外的重庆城里逛集市的,可惜这位小睡神兴致不高,闷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像只晓得自己不用被宰了的老母猪。

难得休息一天,自己身上也有股懒劲儿不想多动,肖战留下一记小粉拳,放过了睡得四仰八叉的小二哥,简单吃了些前一夜的剩菜当早膳,就出门买东西去了。


十一月的风已经有些凉了,肖战不愿在外面呆得太久,称了几两面条,又到东边老王头那儿买了条鲤鱼,心满意足回店去了。

“王一博,你干嘛呢?”

从来不下厨的店小二竟然端了大瓷盆,坐在院里加水和面,不光身上沾满了粉,脸上更是花得没法瞧。旁边的坚果一见肖战手里的鱼,拱起身子就往前扑,结果被眼疾手快的王一博一把扯住了后腿,只能窝在怀里满是怨恨地喵叫。


“这样一看,你俩长得还挺像,”肖战“哈哈哈”地笑起来,把鱼倒进放了水的木盆子里,蹲下身子帮王一博擦了擦,“都跟唱花脸的似的。”

“像个头!你这猫把我今天的早饭吃了个干干净净,还不逮耗子,扔了算了!”

王一博一听这惹是生非的胖猫就没有好脸色,竟然还被这样侮辱,差点把坚果一手按进盆里当面一块和了。

“喵——”

趁着王一博也抬起胳膊往脸上抹了一把,坚果没了捆缚,一蹬腿蹦到了肖战怀里。

“行了别说她了,你和面干嘛啊?”

“做蛋糕啊。”

看肖战又是一脸见了新大陆的模样,王一博哼唧了半天,趴过去小声耳语了句:“我们老家的习俗,过生日都得吃。”


因为肖战还没有完全培养好王一博能吃辣好吃辣的脾胃,便换了个思路,搁上葱花香菜,又多放了香油陈醋,把一道清蒸鲤鱼调得有滋有味。坚果早就等不及了,缠在肖战脚脖子边一个劲儿地扒拉,险些被一旁的灶火烧了毛。肖战嘴上直说她吃人嘴短还这么沉不住气,倒是笑着剁了鱼尾巴放在碗里由她去了。


“哎哎哎,多拿根蜡烛出来!”

王一博接过肖战手里的盘子,抬起下巴往门口柜子那头伸伸。

面对王一博这些稀奇古怪的要求,肖战已经见怪不怪了,干脆直接从了他。


“你的…蛋糕呢?”

肖战老老实实点了蜡烛,拿筷子抵着下巴,朝王一博鼓了鼓白嫩的腮帮子。

“来了来了!”

王一博乐开了花,端着一盘白花花的面团子从后厨跑出来,立马撕了一块塞进肖战嘴里。

“怎么样?甜不甜?”

肖战摇摇脑袋,以为自己这个做厨子的舌头出了毛病,又撕下一块来填进嘴里,还是摇了摇脑袋。

这下王一博急了,连着尝了好几口,还真是没什么甜味,就是普通大白馒头嘛。

“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呢,我放了糖的啊。”

看王一博斗败了的公鸡似的模样,肖战转转眼珠子,倒了一小碗蜂蜜来。

“没事,蘸这个吃,一样。”


后来,肖战许了个愿望,吹了蜡烛,还听王一博唱了首不知道哪门哪派的生日快乐曲,乐的哈哈直笑。

开了怀的俩人把一条二斤多的大鲤鱼吃得一点不剩,连骨头都舔了个干净,就着鱼汤把碗里的面条嘬得呲溜呲溜响,你一口我一口地粘着蜂蜜嚼面团,还喝了两罐果子酒。

肖战酒量很差,没几杯就上了脸,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王一博见势头不好,背起人来就往寝房走。

肖战人醉了,话倒是多起来,歪斜斜地瘫在床上,两只小手狠狠攥住王一博的大拇指不让走。

“陪我聊会儿天嘛……”

王一博瞅瞅肖战红红的眼,还有咬着嘴唇的小兔牙,心里暖洋洋的,随手搬了个小木凳坐在床边。


“肖战,你今天几岁了啊?”

“二…二十八。”

“这个岁数,在你们这儿孩子都好几个了吧,你怎么还单着?”

“就是因为…因为没有喜欢的…我阿爹阿娘要嫁我的…我…我都不喜欢,才…跑出来的……”

“你该不会喜欢男人吧?”

王一博瞧他醉呼呼的模样怪可爱的,想说点荤话逗逗他。

“不知道…可能吧……”

肖战伸出条腿来骑在棉被上,把红扑扑的脸蛋埋进被子的一角,小声嘟囔了句。

“你知道吗,在我们那,男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都能在一起。”

“真的…吗?那真好……”


酒劲儿一上来,肖战很快就昏沉沉地睡着了。王一博给他仔细盖好了被,关好了窗,把自己前一晚熬夜做的小猫玩具塞到肖战的枕头底下,转身吹灭了桌上亮晃晃的风灯,摸着黑溜下楼去了。

后厨一股子烧火的呛人味,王一博把碗碟一股脑丢进一面大盆里,端着来了院子。

风吹走了云彩,留下一轮弯弯的月,透着淡淡的光。

“这肖战,看着像个乖宝宝,竟然能为了不成婚自个儿跑出来开店,真是稀奇。”

王一博越想越感慨,洗完的手也慢下来。

看来,不光我一个人生错了年代。


近一个月来,王一博天天念叨着怎么回去,他一想起自己在这个没有手机没有游戏没有滑板没有外卖的地方过了这么久,就觉得自己成了精。

可回忆起方才肖战昏昏睡着的模样,王一博突然觉得,留在这一亩三分地倒也不差,回去的事儿…改日再说吧。







04:戏班子





再有五日就进腊月了,肖战日盼夜盼的戏班子终于要来镇上唱曲儿了,他帮着王一博把客栈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哼着小调坐在大堂里扒拉算盘。

因为离重庆城只有十几里路,大部分住店的旅人不会选择在镇子里停留,干脆快马加鞭直接进城,所以肖战只在店里设计了三间客房,平常也没什么人住,大多是街坊邻居来这儿吃一口手艺。

唯独今日,店里少见地来了住店的客人,晚上必得留人守着,王一博自请看家护院,让老板放心大胆出去疯玩去,这才逗得肖战露了笑模样。


“看你乐的,看个戏就这么高兴?”

王一博给客人上完菜,回头瞥了眼喜气洋洋的肖战,也跟着咧开嘴。

“当然了,机会不多得嘛。”

记得差不多了,肖战收了册子算盘,招呼王一博过来,肩并肩坐下歇着。

“对了,我老早就想问你,为什么给客栈起这个名字啊?”

“这名字怎么了?”

肖战愣了半天神,也没想出什么名堂。

“一肖客栈,意思是只能住一晚上?”

“才不是,我这肖又没加宝盖。这是找算命先生算的,先生说叫这个好。”

“那我得好好谢谢这个算命先生,提前这么久就把我给算进去了。”

“……这个一和你的一不是一个一!”

“我告诉你,就算以后天底下只剩下一个一了,那也得是我!”


隔壁水果摊的刘婶儿特意给肖战占了个好位子,还了前两日他们夫妻俩不在家,肖战主动管了儿子一顿晚饭的人情。

肖战坐在第三趟的正中间,凭着自个儿的高个子瞧得清清楚楚。台上的小生英气风发,腰杆挺得笔直,一步一式颇有味道,几嗓子字正腔圆的念白激得百姓连连叫好。

这是肖战川剧里最喜欢的唱段,可惜王一博不在,他都没人能念叨几句,兴致一下子减了大半。明明以前的小二也觉得看戏没趣儿,往日里凑这热闹肖战都是独来独往的,偏偏今天觉得不高兴了,他自己也说不出缘由来,扁着嘴唇勉强看下去。


“可算让我逮着你了!”

王一博给住客送完了晚膳,连盆带猫一起拐进了肖战的寝房里。他一手攥着坚果的前爪,一手托着坚果的后腿,费了老劲儿才把她按进水里。

肖战心软,每次坚果喵叫两声撒个娇,就打消了给她洗澡的心思,可王一博早就受不了这脏兮兮的胖花猫了,终于等到肖战出门看戏,亥时才回来,王一博撸起袖子就是实干,就算是只黑猫也能给你洗白了!


“你爸的屋里生的炉子最暖和,我特意把你抱到这儿来洗,你还不满意啊?”

“喵——”

坚果哪是任人摆弄的主,趁着王一博伸手够香胰子的空,就折腾着小短腿,来了一幕美人出浴。

“呔!哪里跑!”

王一博敌情发现得及时,赶忙去捉,结果手上打了泡沫正滑溜,眼睁睁看着坚果泥鳅一样蹿出了自己的包围圈,径直蹦到了肖战的床上。


“下来!这可是你爸睡觉的被子!”

坚果不光岿然不动,还斜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瞪了一眼王一博,挑衅一样地开始甩毛,把肖战的一床棉麻被湿了个透。

等王一博终于把肇事猫缉拿归案的时候,“吱呀”一声,门开了。


“王一博!你在干什么!!”


肖战手里提着的一袋子芝麻糕“啪唧”掉到了地上,对着自己乱成猪窝的湿被窝还有一人一猫生动形象的追逐场面追悔莫及。

“我为什么要心疼留守的店小二呢,还给他买甜点吃,我应该回去把戏看完的呜呜呜呜……”


“给…给猫洗澡……”

王一博赔着笑脸,傻乐似的把坚果抱下了床,拿擦手巾给包了个严实。

“你这哪是给猫洗澡!你这根本就是给我的被子洗澡!”

肖战气呼呼地拾起纸袋撂在桌上,搬来小圆凳一屁股坐下来。


“别生气嘛…我是看你下不了手才帮你的……我错了,我再也不洗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王一博掏出一块芝麻糕来,仔细吹了半天,才掰下一小点递到肖战嘴边。

肖战撅着嘴,别扭了会儿,才慢吞吞地接过来塞进嘴里,大概觉得不过瘾,又给了王一博一记结结实实的的白眼才算完。


“你给她到哪儿了?”

“啊,洗…刚开始洗,还没打胰子呢。”

“洗都洗了,继续吧,过来搭把手。”

“是!老板!”

(坚果:我做错了什么呢)


“哎呀你再给我点被子!”

肖战冲着王一博的屁股就是一脚,猛地把被子拽过来一大截。

被褥湿了个遍,肖战只能连夜晒了出去,到隔壁和王一博共枕眠了。

“有话好好说嘛,踹人干嘛!”

王一博翻了个身,面朝着肖战,小心翼翼地掖了掖被角,不小心蹭了下肖战的小手,冰凉冰凉的。

“放这儿,暖和。”

还没反应过来,肖战的一双手就被王一博攥住放到了脖子后面。

“你不冷啊?”

肖战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问了句。

“河南男人,不怕冷。”


王一博看着肖战肉乎乎的脸蛋,自顾自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喜欢你。”

肖战湖面一样的眼睛里扑通一下起了层浪,刻意用力眨了几下,把视线扭到别处去了。

“我…我天天给你…发银子,你是…你是喜欢工钱吧。”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我不知道。”

“你要不知道,你结巴什么?”

肖战猛地抽回了搁在王一博脖子上取暖的手,蜷着身子翻过身去,面朝着墙不看身边的人了。


王一博好像并不尴尬似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没再讲多余的话。肖战心里却像请来了欢庆队,敲锣打鼓的,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半夜里,肖战的胳膊都压得麻了,却置气似的一动不动。旁边那人好像也是一样硬撑着,可肖战不敢起身去瞧,不知他睡得好不好,做了什么样的梦。








05:口是心非





自打共枕眠的晚上以后,肖战和王一博之间的氛围就别别扭扭的,各干各的活,谁也不跟谁搭话,甚至一日三餐都开始严格遵守“食不言”的中华美德。


“小二锅(哥),再沏一夫擦(壶茶)来嘛!”

因为肖战的普通话标准得如同广播腔,没塑造出什么接地气的语言环境,搞得王一博一直对辣椒味的方言不太敏感,加上今天客人的口音实在重,愣了半晌也没听懂。

“要得要得!”肖战搁下手里的菜刀,拿肩上的白布擦了遍手,提着小茶壶小跑着赶过来,“枣锅(赵哥),他四背边儿来嘞(他是北边来的),你莫怪哈。”


明明帮忙解了围,可肖战的眼神儿一下都没在自己身上停,又小跑着回后厨切菜炖汤去了。王一博本想叫住他,可一想起昨夜里自己故意少洗了三棵白菜,想给老板创造一个训斥自己的机会来缓解尴尬,结果人家宁愿自己下手也没来麻烦自己,还是闷哧哧地闭嘴了。


转眼进了腊月,天已经彻底冷下来,镇上开始流行起了风寒,人心惶惶的。因为担心年底容易遭贼,肖战一大早就出了门,买了只白白胖胖的大鹅回来,在王一博诡异的眼神追踪里故作镇定地带进了门,没成想下午觉得头重脚轻不舒服,就提前打了烊,躺下睡了。

王一博有点不放心,在后院里缠着坚果自言自语了好久,才壮了壮胆子去到老板的房门口。


“肖战?”

王一博蜷起两根手指敲了敲,里面没人应,又推不开,只能跑回后院去搬了梯子,从小木窗往里钻。


“啊——我操!!”

大鹅到新家吃饱了喝足了,本来好好窝在旮旯里打盹,一见窗户开了缝,打了个激灵就蹿起来。它哪里见过走窗户的小二,扯了一嗓子扑棱着翅膀冲去赶贼,照着王一博鬼鬼祟祟的屁股就是堵上尊严的一啄。

“别别别!大爷!祖宗!啊!疼!疼啊啊啊!”

“该该该该该该该该——”

一人一鹅的二重唱终于把睡得云里雾里的肖战叫了起来,可他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撑在床头有气无力地喊两声帮着赶鹅,给还在窗框上挂着的王一博争取自救的机会。


“你…你没事吧?”

一副精瘦的小身板病怏怏地缩在被子里,看得王一博心里一揪一揪的,伸出手去想摸摸肖战的额头,结果余光里溜进大鹅的一束“给爷爬”的凝视,吓得他吞了口口水,才颤颤巍巍地把掌心贴上去。

“我没事……”

肖战把眼皮撑开一半,轻飘飘地看了眼身边人。

“这么烫还说没事。”

王一博倒了杯热茶冷在床头,扶着人躺下掖好被子,就急吼吼地跑出了客栈。


约莫已经到了酉时,天黑尽了,路上不好走,只有遇上民房和餐馆时亮堂些。王一博出门的次数不多,勉强找到了间药铺,又从值夜的伙计那儿打听到了几位郎中的家。


郎中是怎么请来的,肖战并没有得到答案。他知道,现在镇子上风寒传得厉害,郎中多半不愿出门看诊,这一趟肯定是费了好大功夫的。可王一博什么也不说,只抱怨自己为了防传染,特意围了块方巾在脸上,差点叫人家当成了强盗给打出门去,把肖战烧得发痛的脸上逗得露了笑,也有胃口吃些东西了。


“你去睡吧,我喝了药就没事的,不用陪着。”

王一博一手抱着坚果,一手垫在脑袋底下,老老实实地趴在桌上,上下眼皮已经大战了好几回合,肖战都看在了眼里。

“我…我不困。再说,你这屋里比我那间暖和多了,还不能多待会儿了?”

“想留下就直说呗,装什么。”

床上那人撅着嘴唇,嘟囔着小声讲了一句,把王一博的瞌睡虫通通赶跑了。

“去睡吧,要是你也病了,谁管我啊。”

肖战提了提嗓门,摆明了这句才是关键。王一博也觉得有理,没再贫嘴什么,把坚果抱回窝里,端了盏油灯准备回房。


“哎,那个,等我病好了,你就来这屋里睡吧。别…别瞎想啊,我…是怕你冻着……”

肖战话音还没落,就慌里慌张地用棉被蒙住了脑袋。他明明没看那人的表情,却觉得脸上烫得很,一定是烧还没有退。


可既然是烧没退,干嘛急着把自己藏起来呢?


肖战喝了治风寒的药,没想多久就掉进梦里去了,答案自然没找出来。隔壁房间的主人心里倒清清楚楚的,一直兴奋到后半夜。






06:男孩





腊月初九,重庆城少见的下起了雪,给镇子蒙上一床厚厚的大白棉被。

孩子们听了,个个都丢了赖床的习惯,叫爹娘套上了棉袄棉裤,举着小风车去雪地里撒欢儿,街头巷尾四处是笑声,听着喜气洋洋的。

肖战的风寒好全了,客栈重新开了张,仍是不乏客人,忙里忙外很是充实。


王一博打从进店就有个异于常人的习惯,甭管晴天雨天,头发必须一日一洗,几个月下来雷打不动,现在连同着肖战也添了这个莫名的爱好,有事没事儿就洗头。

每天开张前,他俩经常并排着坐在后院,一人一口小木盆勤勤恳恳地洗头,还时不时帮对方冲一下自个儿瞧不到的边角。肖战一想到这场景就偷着庆幸,好在没人撞见,不然肯定以为自己是什么邪教弟子。


今天仔细一看,肖战才发觉那人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不少,看着能纨起一个小辫儿了。等王一博送走了最后一位客,肖战就取了发带和木梳来,帮着一绺绺地捋顺,把他细软的发丝攥在手心里,娴熟地扎起来。

“好看。”

王一博有些不习惯地晃晃脑袋,脸上的奶膘也跟着抖,活像个十来岁的孩子。肖战凑过去夸了句,浅浅一笑。

“走,带你打雪仗去。”



肖战自小在家乡长大,连城门都没出过几趟,壮着胆子跑出十里地开客栈已经是最大的冒险了。王一博说,他那边入冬经常下雪,今年不知是不是托了他的福,自己竟也见着了。


“肖战!新年快乐!”

小朋友的雪球丢过来时,肖战正蹲在空地上垒雪房子,就觉得屁股上软绵绵地炸开了什么东西,一边伸出兔爪拍了拍身上,一边急呼呼地转过脸把手里团好的一块雪撒了过去。

明明离新年还有二十日,但肖战没有说破,也冒出笑容回应他。

“新年快乐。”


两个人痛快地玩了半个多时辰,一齐泡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钻回被窝里。

“王一博,我以后叫你老王好不好?听着亲切。”

“你不能因为我以前住隔壁就叫我老王吧?”

“住隔壁为什么要叫老王?”

肖战伏在身边人的手臂上,眼睛轱辘轱辘的,却只收到了他轻轻的一声笑,便知道他又在讲那个世界的玩笑,没追问下去,重新回自己的位置躺好。


“肖战,你家是不是很有钱啊?”

“嗯…算是吧,我爹是丝绸商人,有些名气,我娘是长史大人的小女儿。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王一博翻了个身,把胳膊垫在脑袋底下,面朝着肖战那边侧卧着。他也说不清是哪来的感觉,可能是肖战文质彬彬的谈吐,也可能是他做生意时的随性,干脆用“直觉”二字替代了。


“那,你以前在你们那里,是做什么的?”

“是个乐队的吉他手,不出名,也没什么钱,有时候连房租都交不上。”

“吉他是什么?”

“就是一门乐器,按你们的说法,是从西洋传过来的,给人伴奏用。噢,跟戏班子里的阮差不多,都是用手弹的。”

王一博感觉身旁那人的眼里“噗”地一下冒出光来,追着问自己会不会唱曲儿,他想听。


“我们的曲儿和你平常听的可能不太一样。”

“没事,你唱吧。”

“曾经,意外,他和他相爱,在不会犹豫的时代。以为,明白,所以爱的痛快,一双手紧紧放不开……”

唱歌那人的声音很轻,很柔,还带着点奶奶的空气感,听了几句,坚果也拱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蹦下床回自己的小窝去了。


“王一博…这歌叫什么名字啊……”

肖战的风寒刚好,忙了一整天,又在雪地里没心没肺地闹腾了会儿,眼睛依然睁不开了。


“男孩。”



雪好像停了,窗外的风也小了些,没了“呜呜”的声响,打更人的嗓门也越飘越远,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屋内的两人,连神仙都不忍打扰。


“我可以亲亲你吗?”

王一博抬起头,俯身贴上那只在外面冻得微微发红的耳朵。

美梦已经揪住了肖战的衣角,他朦胧里听到了男孩的请求,却没有力气抱住他,只好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软糯香甜的“嗯”。


“你知道吗?在我的世界里,初雪就是要告白的。”






07:我说,我爱你





腊月三十,包饺子,贴春联,备年夜饭。

肖战是镇子上为数不多肚里有墨水的掌柜,左邻右舍都来求他写副对联,带回家图个喜庆,自然不乏适龄女子,有几个还颇有些姿色,搞得王一博起了好大的醋劲儿。

最后一致决定,今晚由肖战亲自下厨炖鸡给小朋友吃,这笔帐才算一笔勾销。


前些日子为了晒腊肉灌香肠,肖战特意把养的一只猪交给了拐角的赵屠户,因为自己开客栈要买肉时常光顾,只撂下了半吊钱,还算省力。但杀只鸡实在用不着麻烦人家,这活儿自然落到了王一博头上。

打小生活在洛阳城里,高中毕业就去了北京闯荡,向来都是吃现成的,王一博连鸡的一根毛都不敢拔,更别提动刀了。


“战哥,可以你去杀吗?”

“哦,有求于我的时候知道叫战哥了?”

“看我都这么诚恳了,你还欺负我……”

“哼,你只是嘴上把我当哥哥,你行为上有把我当哥哥吗?想吃就自己杀。”


因为对农活不甚了解,平常后院里的鸡啊鸭啊毛驴啊、还有几头猪,都是肖战管着喂的。因为爱吃面食,王一博经常陪着毛驴拉磨,算是稍微熟悉些,其他的活物几乎没插过手,实在遇上了难题。

关键还有那只大鹅,自从两人开开心心搬到一个屋里以后,它就被王一博赶了出去,从护房变成了护院,只好跟其他家禽合住,感觉眼神里的恨意又多了三分。


“鹅爹,我就抓只鸡,自家的鸡,不是做贼,求你千万别咬我啊,得罪得罪。”

大鹅歪着脖子撇了眼王一博作揖的姿势,倒像懂了似的,叫了两声就挪回后门站岗去了。


在笼子外面左挑右选了半天,王一博可算找准了下手目标,掀开笼门就是一记锁喉,可惜抓偏了,不仅没逮到目标,倒被鸡嘴使劲儿啄了一口。

“哎!别跑!”

被选中的不愧是公鸡中的战斗鸡,趁王一博疼得收手时一个飞跃就蹿了出来,围着院子耀武扬威地跑圈圈。

手上虽然疼,但王一博的脑子清醒得很,关紧笼子就是一个华丽转身,也撒开腿在院子里转起了圈。


“老王,抓住没有?”

马上就快酉时了,三十晚上不开张,肖战关了店想去后院视察一下战况,结果刚把门推开条缝,一个鸡头就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连带着身子一齐从他胯下溜走了。


“咯咯咯咯咯咯咯……”

“战哥!战哥!快逮啊!”

“王一博!我让你抓鸡!你怎么给放出来了!”

肖战嘴上埋怨,脚底倒是反应得快,顺着公鸡逃跑的方向就是一顿猛追。王一博也赶紧闪身进了大堂里,打算和敬佩的战哥来一个夫夫二人混合关门双打鸡。


“抓翅膀抓翅膀!王一博!”

战斗鸡终于不敌二人的围堵,在一片“咯咯咯”的尖叫里被命运抓住了鸡翅子。

“噗……肖战,我嘴里进鸡毛了。”

看着男孩皱着眉头挤着眼睛,委屈巴巴地冲自己吐舌头的样子,肖战又好笑又心疼,摸摸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把他怀里还不停扑腾的小公鸡掏到了自己手心里。

“帮我磨磨菜刀,咱们做年夜饭。”



“老王,你们那边吃什么馅的饺子啊?”

“白菜肉的吃的最多,我姥姥,就是我外婆,包的可好吃了……”

说着说着,王一博和面的手缓缓顿住,朝着窗子外木怔怔地望了一眼。

“怎么了?”

肖战侧过脸去找盐罐,正瞧见他神伤的表情,小声问了句。

“我爸妈从我很小就分开了,不太来看我,都是姥姥带大我的。今年,没法陪她过年了……”


年轻男孩的坚强或许就是这样,大风大浪击不倒,却在偶然提起家的消息时,就像刮了阵不解意的风,轻轻一下就打翻。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不叫外婆担心。”

肖战不知还能怎么安慰才好,漫不经心地调着饺子馅,偷偷偏过脑袋,想要窥探到他的一丝丝好转。

“没事,我舅舅一家会好好照顾她的。倒是你,家就在重庆城里,怎么不回去?”

王一博呼了口气,面上的阴郁褪了不少,因为手上还黏着面糊,只能抬起小臂去碰肖战的手肘,叫他宽心。

“我……我偷着跑出来,阿爹生了好大的气。他知道我在这里,但从没过问一句,所以这两年我都没回去。但阿娘惦记我,每月都叫人送银子和东西来,我给你做的那床棉被的被面就是她差人拿来的。”


在这个小小的客栈里,两个本没有相遇可能的孤独灵魂,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走到一起。他们与世俗逆行,却将彼此视为同路;他们承担着相异的苦痛,却能触碰到对方最深的柔软,分担同一滴眼泪,分享同一份笑容。



因为怕守岁的夜里无聊,王一博几天前就去后山砍了柴做了棋盘和骰子,要带着肖战一起玩飞行棋。

“你耍赖!扔的明明就是五嘛!把你的飞机退回去!”

肖战嘴里的瓜子还没磕出籽来,一看王一博遮着藏着的模样就知道他起了坏心眼,感紧吐掉上前阻止。

“行啊你,刚上手就敢管我了?嗯?”

王一博一面笑,一面在那人脑门上轻轻一弹。

“不行哦,玩游戏就要好好玩嘛!”

肖战扁着嘴不服气,抬手就给了对手一记兔爪,“啪”地一声响,结果人家也不恼,还巴巴地凑过来在自己额头上啵了一下,肖战的脸刷一下红成了灯笼,挥手又是一拳。



“哎,到时间了到时间了。走肖战,出去放炮去!”

王一博从炉子里取了火苗,仔细点燃了鞭炮的尾,赶紧跑回原地,举起挂鞭炮的木棍,伸到门口去。

千家万户都在庆祝这一刻,到处“劈劈啪啪”一片欢腾,肖战也分不清哪一声是自家的炮响,只能呆呆地捂起耳朵来,傻呼呼的笑。


“肖战!我们那边已经不让放炮了!过年还是要放炮才有意思!”

王一博叫炮仗爆开的亮光晃得睁不开眼,只能眯成一条缝,转过脸朝身后的人大喊。

“什么?你说什么?”

声音实在太响了,肖战只能看见男孩的嘴巴一张一合,字却是一个也听不清。

“我说!我爱你!”

“啊!好!玩泥!明天我就带你玩泥!你想玩什么我都陪你!”



你听不清我,我听不清你,可我们的新年的第一声祝愿都是讲给彼此的,我们的心也早已牢牢贴在一起,永远分不开。


接下来,一年会比一年更好。




08:初一夜



这段去wb看 ID:椒妍月饼

粉见,粉见,粉见!

别看漏了啊 不然血亏😤






09:人比花灯俏






元宵佳节到,赏花灯,猜灯谜,做汤圆,一样不能少。

自从初一夜里两个人你侬我侬地将关系更近了一步,王一博就越发嚣张起来,总趁着肖战在后厨忙活顾不上揍他,就颠颠儿地跑去摸摸这儿蹭蹭那儿,非等人家呲出小兔牙才算完。


“肖老板好生意啊,一早上就卖了四十六碗。”

经过几个月的熏陶,王一博已经学会了算盘的简单用法,毛笔字也写得有些模样了,不像初到这儿时那样里呲外拐的。

“那王小二要不要来一碗?”

“要,要黑芝麻的。”

“给钱。”

肖战手心朝上,摆到刚算好账的王一博下巴底下,却被一只大手攥回了小拳头,还被牢牢地包住了。

“嘿嘿,我的钱还不就是你的钱嘛。”


王一博特别喜欢看肖战做饭的样子,他有一种独到的美食家的气质,从添柴到下刀,看似随性简单,其实里面都有讲究,又没有过于恪守规矩的死板,反倒如行云流水,每道小菜里面都藏了些心思。

“肖战,你家条件那么好,你怎么这么会做饭啊?”

“我从小就爱看家里的厨娘做饭,边看边跟着学。我阿娘爱吃辣的,嫌厨娘做的菜总是不够味,我就自己琢磨着做给我阿娘吃,做着做着就会了。”

肖战抄起手边的铁勺,将锅盖揭开条缝先散去了些热气,再利索地抽去,把锅里上下翻动的汤圆捞进瓷碗里。

“现在琢磨着做给你吃了。”


自己用心做出来的和超市里卖的速冻产品就是不一样,一个一个汤圆像雪球似的,又圆又软,裹的面皮看上去晶莹剔透,隐隐能窥见里面墨黑色的芝麻馅儿,看得王一博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舍得下嘴。

“一会儿咱们早点打烊,我和杨大哥说好了,他下午要去重庆城里卖布,路上稍着咱们,带你到街上看花灯去。”



前一夜下了场小雨,元宵夜里的天干干净净,连月光都被洗过了一般每秒,却叫人间五彩之景更胜了一筹。

之前十几年来的元宵节,王一博要么窝在家里看电视,要么就跟哥们儿通宵上网,基本没到街上去过。这次佳节,家家户户都挂上了大红灯笼,长街两侧飘着金色的游鱼,也有挺着胡须的老虎,孩子手里擎着各式模样的玩具,小贩的车上插着冰糖葫芦,纸里包着栗子花生,还有刚出锅的薄皮肉包,叫卖声和欢笑声一茬接一茬,好不热闹。



“怎么样,好看吗?”

许久没看花灯的肖战像个未见世事的孩子,晃着身边男孩的衣角。

“没你好看。”

“你才好看。”

“你好看。”

“哎老王!老王!你看那个!”

肖战眼里一亮,赶紧停了吵嘴,拽拽王一博的袖子,叫他顺着自己的手指看。

前面小摊上挂了一盏纸灯,通体淡黄,用白与灰交错的墨绘了只趴在屋角上的小猫,倒是跟坚果的神情颇似,一下就戳中了两人的心。

“买!”

难得看肖战有这么中意的物件,王一博二话没说就从怀里掏出钱袋子。


“哎等等,我家姑娘也看上这灯了,你们不能买!”

一个十来岁大小的丫鬟扶着一个年岁稍长些的姑娘站在摊位的另一头,这姑娘眉眼弯弯,模样十分标致,看衣着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只是柔柔弱弱的,像是受了不少苦。

“于姑娘?”

肖战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瞧错了人。

“原来是肖公子,你怎么、怎么这副打扮?”

“既然姑娘看上了这灯,那便拿去吧。”

没等对方回话,肖战就恭敬地行了一礼,拖着一头雾水的小二哥一溜烟儿跑走了。


“不是,虽然咱们讲究女士优先,但同时看好的东西,你也太谦让了一点。”

“那姑娘……以前阿爹要把她许配给我,我不同意才跑出来的,怎么就能碰上了呢……”

这下王一博可不乐意了,拨开那只扯着自己胳膊的小手,掐起腰兀自生了闷气,抬起脚就往前走。


“我不管,我吃醋了,你想办法。”

“吃醋?你什么时候吃的醋?”

“肖战!你是不是傻!”

“不不不,我跟她真的什么都没有的,加上这次才见了两回,你你,你别生气啊……”

“那就是说,之前只见了一回,这回你就能这么快把人家认出来了!还说没什么!”

“真的真的没有,你要还生气,我回去给你做夜宵,我给你捶肩揉腿,我…我给你kou唔……”


眼看就到杨大哥的菜摊了,王一博的一张大手立马把肖战话说了一半的嘴给捂了个严实。

“这种私密的事情不要在外面说,影响不好。”

“我…给你抠耳朵,有什么不能说的?”

王一博愣了好一会儿,小脸憋得通红,恶狠狠地箍住肖战的腰:“原来你不是要给我…给我……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啊原来你是想要……?啊我给我给!你要的我都给!”



回镇的小路上行人不多,方才热火朝天的欢庆声也渐渐息了,只有树叶贴在一处哗哗地响,与天边几颗零落的星星低声对唱。

俩人坐在颠来颠去的马车上逐渐起了困意,一个接一个打起了哈欠,连赶车的老杨也觉得身上蹿上一股乏力,挥了挥鞭子,让马儿走得更快些。


“其实,我真的好喜欢那个灯。”

肖战轻轻靠在男孩的肩上,像是一句呓语。

“明天我给你做一盏,保证比她那个还要好。”



月亮悄悄绕过了树梢,这个新年也悄悄过完了。








10:不要走



虽然自己动手很费力气,王一博还是加班加点地做了盏灯出来,可惜小猫画得有点别扭,倒足以哄得肖战乐开花,高高兴兴地把它挂在了驴棚里避风的角落里,从卧房里可以清楚地望见。


“老王,下来把你刚才洗的衣服晾了!”

肖战抱着泡了半天的一盆衣服,搁在后院的水井旁,朝楼上半开的窗户嚎了一嗓子。

“等一下,我在擦鞋!”

“擦八百遍了还擦。”


刚进客栈没几天,王一博就特意打了个小木箱来放自己来时脚上穿的鞋子。不仅如此,还煞有介事地把它锁在了店里存银子的床头柜里,没事儿就拿出来显摆,说这玩意儿叫球鞋,是人类发展史中的绝美艺术品,听得肖战云里雾里,干脆由着他去。


王一博小碎步地跑回院子里,把衣服理平了搭在绳上,一脸委屈地盯着脚上乌秃秃的小布鞋。

“你不知道,这双Air Force 1我当时攒了好久好久的钱才买到的,还在朋友圈连发了三张照片。我家里还有好多别的款,都穿不了了呜呜呜……”

看他这副魂牵梦绕的模样,肖战笑了笑,伸手去摸小朋友一甩一甩的小短辫儿。

“你想不想吃糖栗子?”

“肖老板想吃了?那小的去给您买。”

“干嘛,自己不想吃啊?”

正值申时,太阳往西边走了一小半,店里基本没什么人来,肖战打算搁下手里舂米的活儿,陪着一起上街。



“客官是要用膳还是喝茶,里边请。”

虚掩的大门“哐啷”一声被推得弹到墙上,王一博以为突然来了位不讲究的客人,头还没回就下意识地招呼了句。

来人像个阔少爷,长得还算周正,一袭青色长袍,腰间佩着块硕大的美玉,成色雕琢均属上品,手里假模假式地捏着本诗集,后边还跟着几个随从,看着怪讨人嫌的。

“老子可不是来给你送银子的!”

说罢,男人便大摇大摆地坐上了长凳,还把鞋底满是土渣的两只大脚摆上了桌,看得王一博一阵恶心,又顾着往后客栈的生意不好发作,只好往离他远些的地方站定,冷眼瞧着。


“怎么着,贺少爷你们不认识?”

一旁杵着的随从先起了腔,说得像自个儿就是少爷似的,威风不小。

“那天灯会的时候,是你吧?”

这位贺少爷仰起下巴,冲刚从后院进到大堂的肖战展示自己老牛一样的大鼻孔。

肖战没明白他的意思,不紧不慢走到王一博身边去并肩站着,没作声。

“人家于姑娘赏脸跟你说几句话,你倒好,扭头就走人了,我还当您是什么人物,不就是个厨子吗哈哈哈……”

“哈哈哈哈……”


男人乐得狂,身边的人像收了钱似的乐得更狂,把王一博激得浑身发痒,正想冲上去给那张叫人作呕的脸来上两拳解气,却被一只温热柔软的小手拦在了身前。

“既然几位不是来吃饭的,那就请走吧。”

肖战这话的音量不大,也没用发狠的词,可语气里叫人闻见一股子坚定,有种皮鞭虽轻却不偏不倚抽在了痛处的意思。


“这就要我走了?嘁,是中不了榜只能靠做生意吃饭,还是家道中落叫人家姑娘瞧不上了啊?告诉你,她现在是我看上的人,对你再有情也白搭!再说了,你一个烧火厨子有什么资格赶我?把门打开,我倒要看看你这后院里藏了什么宝贝!”

坐着长凳的人意犹未尽地搁下脚来,打发人去推门,却叫王一博冲上来挡了个严实。

“你敢?!”

“一博!”

肖战生怕这些人手下没轻没重弄伤了他,赶紧拼命把小朋友拉到身后,没好气地开了门。


“去,把那个灯给我砸了!”

“该该该该该该该该该该该——”

还没等王一博出手,护院大鹅就从旮旯里半飞半跑地冲了出来,照着冲院里人的大腿就是狠狠一口,又鹅不停蹄地找准下一个目标下嘴,小院里顿时一顿鬼哭狼嚎。

“奶奶的,快点!都上!”

肖战本是不想起冲突的,结果看对方欺人太甚,也不拉着蓄势待发的小朋友了,自己也赶忙随手抄起旮旯里的扫帚,扑过去缠住这些挑事儿的混账。

“废物!真没用!”

姓贺的也被牵连进混战里脱不开身,只能嘴里不干不净地狂骂。其中一个随从趁着乱,快步溜去了棚里把纸灯扯了下来,一把撕坏又撇在脚底碾了几下,不想拍着了驴屁股,一个尥蹶子就被蹬到了干草垛里,吐了口血晕过去了。


“妈的你们找死!!”

眼看着自己送给肖战的纸灯成了碎片,王一博的拳头再也憋不住了,猛地甩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跟班儿,一记直拳正锤在领头阔少爷的小腹,直接把人撂倒在地上。男孩随手抓下晾衣绳上的一件罩衣蒙在那人头上,像对着沙袋练功似的一记一记捣下去,每一拳都传出一声结实的闷响。

“少爷!少爷!”

意识还清醒的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撇下正纠缠着的肖战,打算救出正瘫在地上吃拳头的主子,可压根儿不是气疯了的小二哥的对手,你来我往间跟着挨了好几记猛拳不说,后背还被店老板的扫帚抽成了山水画。



“都给我住手!”

眼看就要彻底没法收场的节骨眼上,卖布的杨大哥领着几个年轻小生冲进后院,把还在疯狂出拳的王一博拉了起来,又把几个闹事的闲人悉数拿绳捆了,完事儿后便轻轻拍了拍肖战已经汗湿的后背。

(上一章不小心把杨大哥写成卖白菜的了嘿嘿8好意思 前面也已改正!)

一向与人为善的肖老板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他颤巍巍地扔下手里的家伙,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像是很久没有痛快呼吸了那样。这样的一天本来已经超乎他的想象了,结果杨大哥的话更是让他的嘴巴又张大了一圈。


“少爷,肖老爷派人来接你了,就在镇子外。”





11:糖栗子



肖战坐进轿里从镇子离开的时候,好些居民都上街来瞧,原来做了自己两年邻居的客栈老板竟然是城里肖记布行的少掌柜、长史大人的小外孙,简直是稀奇。

围上前的人那么多,独独缺了最该出现的小二哥。


王一博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井边,像个活过了几十年的老人披了一张年青细腻的皮囊,其实内心早已枯槁,连院里的动物们都静默着,似乎它们也懂得,这里应该还有另一位男主人,而他不在。

明明自己刚才还像个英雄打得痛快,现在则闯进了一片缥缈,耳边只剩下肖战时远时近的嗓音,一次次唤他的名字,开心,着急,无奈,刺得他胸口发紧。

肖战临走前说,要跟家里把事情交代好,等风平浪静了就回来。他平时是个多么爱哭的人,在路上碰到乞讨的可怜人都会暗自伤心,总要递上几个铜板以求安慰,偏偏今天走得那样坚决,连眼圈都没红,更叫人放不下心。


“坚果,晚饭我给你放在屋里了,吃饱了就自己回窝睡觉,我得去找你爸。”



“收拾好了没?叫他上来。”

肖老爷板着张脸端坐在方桌旁的木椅上,胡子跟着吸气吐气的节奏一抖一抖,手边玉杯里的茶早已凉透了。

洗了个澡,脱了布衣换上华服,头发也叫仆人重新绾过,肖战比来时多了些清冷文气,又成了那个引无数少女尽倾心的儒雅小生。


“阿爹。”虽有些不适,肖战还是规矩地行了一礼。

见儿子这会儿文质彬彬的模样,肖老爷的气消了大半,闷闷地应了声。

“方才替你出头那个,是店里的伙计?”

“是。”

“今天到底是怎么搞的?”

“元宵夜里赏灯的时候遇上了于姑娘,同她说了几句话,贺家少爷对姑娘有意,撞见这场面以为我和她有私情,故来店里闹事。”

说话时肖战并没有看父亲的眼睛,却也直直望着地板的一处,话里外也满是底气,不像撒谎的样子。


“贺家初来此经商,你又未曾对外宣扬,不知你身份也属常事。半个时辰前他们派人来赔了不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便就此作罢。往后要是再有不妥的,我定不会容忍了。”

“他们也应该去跟一博赔不是。”

肖老爷没想到儿子会对这位店中伙计这么看重,却也念着他今天毫不相让才没叫肖战吃亏,便也连连点头。

“话是不错,可为父也不能为了这个再叫贺家登门。明日我叫管家拿五十两银子给他,够他后半生逍遥自在便是了。”


一听这话,肖战猛地仰起脸来,仿佛眼神里的羽箭已然拉满了弓,死死盯住父亲才开口:“您不能这样打发他走!”

这回肖老爷一直按着的脾气也起来了,一下从座位上起身,音调也上了一个八度:“怎么?难道你还想回去?去做一个小镇客栈的老板?家里已经由着你闹腾了整整两年,你还嫌不够吗!”

“我喜欢他。”

“什…什么?”

肖老爷以为自己上了年纪连耳朵都不好用了,本想问一句能重新得到一份相反的答案,却见立在门口的年轻人收了刺人的眼神,双手提起衣衫,不紧不慢地屈起双膝,笔直跪地。

“我说我喜欢他,我得跟他在一起。”

“胡闹!”

崭新的白玉杯“啪”一声跌碎,浓茶溅满了肖战的脸和身上刚换的新衣,几个破片也艰难地滚落到他脚边,瞧着有几分狼狈的颓美。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他是男人,如此不合规矩,但我心已定,您要罚便罚吧。”

“混账,真是混账!”

眼看这未经思虑的巴掌就要落在肖战脸上,好在让及时赶来的肖夫人一声喝住。

“两年没见动手就打,你就是这样当爹的不成!”

肖夫人顾不上多说,赶紧俯下身把还跪倒在地的儿子扶起,眼里满是疼爱,又不好开口,只能先叫管家把肖战送回卧房。

“把他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见!”



许是已经过了子时,除了几个守夜的护院偶尔走动之外,偌大的宅子里早已听不见任何声响。

肖战很少熬夜,每日到了时辰就犯困,搞得王一博总是哀嚎连连,怪他不多陪自己说说话发发呆。这回已经没人在睡前故意招惹,肖战反而丢了入睡的意思了。

冬末春初,院里的树木还未开始抽芽,叫惨白的月光铺了一层更显萧索。肖战出不了屋子,本想透过这一点景色略作排解,不想心神竟越发低落,干脆掩了窗坐回原处。


“谁?!”

刚闭紧的窗子忽得开了条缝,肖战下意识低吼一声,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太过敏感,大概只是风吹而已,正起身去关,一个黑影突然蹿了进来,捂住他的嘴一路退到床边,接着回身仔细地闭紧了窗,没弄出半点声响。

“老…老王?”

王一博不知道从哪弄了身乌黑的夜行服,浑身都是做贼的模样,要被人抓了都犯不着解释,看这身打扮就没安什么好心。


“你吓死我了,喊那么大声,要是把你外面这些保安招来了,我还能有命吗?”

这一趟定是花了好大的心思,王一博紧张得直吐气,伏在床上喘了好一阵,又喝了肖战递来的水才恢复气力,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来。


“你不是想吃糖栗子吗,我答应要买给你的。”


眼前那人像见了什么怕人的物件似的,满脸错愕地瞧着自己手里的纸包,王一博以为可能是哪里做得不好,赶紧解释说本来是要拿竹篮装再盖上布保温的,虽然自己上学的时候就经常翻墙逃课,经验无比丰富,但手里提着东西实在不好施展,只能出下策塞在怀里,所以有些凉了,你饶我这一回千万别生气。结果话才说了一半,他就被肖战牢牢抱在了怀里,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念叨下去,便小心地抛下手上托着的糖栗子,搂住那副因为抽泣而一耸一耸的肩。


“就为这么点事,还翻墙,你怎么这么大胆子啊……”

肖战从下午就忍着的泪不争气地全流了出来,一边急着用手背抹掉,一边带着哭腔确认男孩有没有伤着的地方,知道他一切都好才一点点平静下来。

“我知道,我今晚要是不来,你肯定睡不好了。”王一博在那张挂满了泪的脸蛋上轻轻摸了一把,因为不能久留,看肖战吃了两口就得准备离开。


“你穿这衣服真好看。”

男孩带着笑贴到肖战耳边,留下一句就匆匆消失在夜色里。



那晚,拥有好梦的人又多了一个。








12:肖家有喜事




“夫人,老爷说没有他的命令不许人进去。”

“老爷的话自然要听,不过这后宅里的事,我这个夫人还是做得了主的吧。”

门外的对话声把肖战从梦境扯回了现实。他做了一场不太好的梦,具体的已经记不太清,只想钻进王一博怀里讨个安心,下意识往右手边摸去,却只触到一片冰冷。

他第一次如此厌倦清醒。


“阿娘?”

肖夫人提着食盒推门入内,见儿子正要起身行礼,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按着他躺回原处,抬手掖紧了被角,在床边端坐下来。

“难得回来一趟,好好歇歇。”

对于年轻人来讲,两年过去容貌上其实没什么变化,可肖夫人还是生出沧海桑田之感,慌忙又克制地握住肖战微微出汗的手,眼泪扑簌扑簌落在被面上。


“阿娘,我挺好的,您别哭啊。”

“好,好……阿娘就是太想你了,也不是多远的路,却不能去见你……”肖夫人从袖口里取出棉帕,在脸上匆匆抿了抿,“小杨的布料生意是你阿爹照顾着开起来的,这两年一直跟家里通报你的消息,好叫我们放心些。元宵那晚你来赶灯会,怎么不回来看看呢?”

这一问戳得肖战心里刀割一样痛。他自小在肖宅里长大,与母亲感情甚深,虽然父亲往日里总是严厉,也好按着自个儿的意愿行事让他不忿,可若说自己完全不想家,那就是骗人的话了。


“半路遇上了于姑娘,我就赶紧走了。而且我带一博一起来的,不知怎么跟您和阿爹解释才好……”

“于家小姐你若不喜欢,往后再不见了就是。可这个男孩子,你…你是真的中意他吗?”

肖战没想到母亲会这样心平气和来问,与昨夜朝着父亲剑拔弩张时的情景相比,他倒少了些对抗的防备,怯生生地点点头。

“那…他待你好吗?”

肖夫人眼里噙着泪水,摸摸儿子清瘦的小脸。

“好。”

“怎么个好法?”

肖战垂下睫毛,一双漂亮的凤眼轻轻眨动几下,像被教书先生考住了的学生似的。

王一博待自己好是一定的,可真要一样一样细数起来,属实需要些时间。定了会儿神,肖战伸手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只木质的小猫玩具,满目珍视地递到母亲掌心里。


“生辰那天本想带他来城里逛逛的,可他睡着起不来就作罢了。我以为他是赖床,后来才明白他熬了半个晚上做了这个,送给我做礼物,我一直带在身上。后来他表了心思,我起初别扭,好几天没同他说话,生病了也不提。他不认识路,还大半夜一个人跑出去找郎中来给我看病。元宵夜里,我把看好的灯让给了于姑娘,他做了盏一样的送我,昨天这灯叫那姓贺的毁了他才动手打人的,是为了我难过,不为别的……”

肖战感觉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咙里,叫他窒了一口气,胸口酸得难受。他发现,原来他们已经一同经过了这么些日子,明明脑袋里自己刚把他从后山背回店里的场景是那么近,可转眼就有了今日光景。


“这是?”

肖夫人听得有些动容,低头抹泪时才瞧见枕边那包吃了一半的糖栗子。

“这…是他昨夜送来的。我说想吃糖栗子,他原本要出门买,叫那一桩事搅和了,所以就……”

“他费劲翻进宅子就是为了送这个给你?”

许是为这姑娘似的馋嘴心思不想母亲知晓,肖战红着脸,一面笑一面把空了一半的纸包往身后藏了藏。

“阿娘,我开始时别扭是以为他一直拿我当姑娘来着,后来我问,是不是该学些施妆、女红什么的,看着才像那么回事儿。但他说,他喜欢我不是因为我是男人,也不是因为我不是女人,更不是因为我像男人或女人,只因为我是我。”

肖战抬起手来,在母亲眼角轻轻擦拭一下,抚上她有些发皱的手背。

“我待他亦是如此。”



王一博想揉揉涨得发疼的脑袋,才发觉自己已经叫人五花大绑关进了小黑屋。他只记得,昨晚从肖战房里出来刚到墙根底下,就不争气地叫人迷倒了。

窗子没有完全关紧,他隐约瞧见这里还是肖家的宅子,本想清清嗓子叫肖战来救自己,转念一想,他这会儿的处境除了不用绑着好像和自己没什么区别,还是算了。


“哎不是,你们要带我去哪啊?”

锁住的门突然开了,屋里进来了两个家仆装扮的小伙计,二话不说架起王一博就往外走,一拉他来到间装潢精致的屋里。正对的方桌旁坐着位穿着华贵的中年男人,王一博猜这大概就是肖战的爸爸,四下看了一圈没发现肖战的影子,心里有些不踏实。

“老爷,人带到了。”

“下去吧。”


男孩一身黑衣,梳着的辫子又些乱了,看着却还是干净利索。虽说身量与肖战差不太多,但气色上活泛不少,模样也生得好看,凭谁看了都生不起气来。

这二位互相盯了得有半柱香的时间,小的终于耐不住性子,先开了口。

“先生,您能先给我解开吗?我又不跑,老这么绑着我干嘛呀。”

肖老爷像是没听到这话,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来搁到嘴边,许是有些烫,轻轻抿了一口又放回桌上,冷在一旁。

“昨夜里,我儿说他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就站在你现在这位置。”

去送糖栗子的时候,肖战对于自己英勇就义的行为只字未提,如今听肖老爷说起来,王一博一面感动肖战的勇敢,一面又有种莫名好笑的无语,怎么快三十的人了连个瞎话都不会编,不把他爹鼻子气歪了才怪,活该关禁闭。


“所以您才把他关起来了?”

“可以这么说。你昨晚来,是做什么的?”

“送糖栗子。”

“没点别的想法?”

这么狂野的问法王一博还是头回见,心想,就算我有想法也不可能在老丈人家里瞎搞啊!不过他倒突然庆幸,肖老爷没问儿子他俩发展到了哪一步,不然按照肖战的性子,一句“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横空出世,自己今天就没法好好站这儿贫嘴了。

“我就是觉得他昨晚肯定没好好吃饭,又惦记这么点零嘴儿,我就给送来了。”


看男孩一脸淡然的表情,肖老爷感觉他没有领略到自己的内涵,捋捋胡子又补了一句,问有没有打算私奔一类的打算。

王一博长舒口气,笑着回道,“先生,您自己的儿子自己不了解吗?别说翻墙,他关禁闭那屋的窗子就那么开着他都不出来,我俩要跑用不了二里地就得被逮回来,何必呢。”

“你昨天把贺少爷打成那样,事先知道他的身份吗?”

“不知道。”

“那你知道肖战的身份吗?”

“知道,但没想到您会派人过去。”

“那你就敢出手?不怕贺家报复你吗?”

“他们欺负肖战,我就得还手,其他的不是我那时候该考虑的东西。”

男孩起初轻松的表情褪去了不少,年轻的面庞上露出一种坚硬的老成。他对爱的理解竟这样纯粹简朴,和未历世事的孩童一样,不看利弊得失,只问善恶对错。


“那你往后有打算吗?到我宅子里同住?”

一听这话,王一博又换回了刚才轻快活泼的神色,还特意挺直了腰板,“那我不成上门女婿了?按照我俩在一起的这个…这个…属性,属性来看,您这是嫁儿子,他得跟我出去住!”

“臭小子!”

肖老爷抄起刚冷好的茶水就想往前丢,年轻人的手还绑在后背,只能使劲儿地摇脖子以表认怂,“哎哎哎别呀!您昨天都摔了一次了还摔,这茶杯天上掉的不要钱啊?!”

“你怎么知道我昨天也摔了?”

“我看见肖战衣服上的水渍了,还一股子茶叶味儿,他可从来不大晚上喝茶,容易睡不着。”


王一博咽了口口水,感觉自己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肖老爷倒乐开了怀,把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使唤人上来松绑。

“肖战要有你一半的机灵,我也不至于每次都生那么大的气。你爹娘好福气,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出来吧。”

左侧卧房掩着的帘子一下子开了,肖战拉着母亲的手大步流星地跑出来,猛地扑进王一博怀里,差点儿没站稳跌在地上。


“是肖战母亲的主意,要这段时间加紧宅里的防备,就看你会不会来,来的话会做些什么,肖战房里的那扇窗自然也是为你留的。不成想你来得这么快,费尽力气进来就为了送这一包糖栗子……老夫没什么说的了,你们…你们明日就可以回镇上去了。”

“先生,不行啊,我今天就得回去!”

“为何?都不愿意在这儿和长辈们用顿晚宴?”

“不是,那客栈里的驴啊鸭啊,啊还有猫,我都得回去喂啊,您不知道您儿子养的那猫,成天挠我,他还不给猫洗澡……”

“哈哈哈哈……”



夜里,肖宅好不热闹,街坊邻居都知有喜事,却不知其中缘故,只见又前来赔罪的贺家随从叫位扎着短辫的俊朗小生一脚踹出了大门,灰溜溜地逃了。







13:新婚



还是去微博哈,别看漏了,甜着呢






14:一世





天长水暖,柳絮清风,后山的树木从新换了绿衣,四处鸟语花香。

当初贺家在客栈里闹了一趟,镇子上许多百姓都听说了缘由,又知晓了肖战的身份,有段时间相处起来都别别扭扭的。可做了这么久的邻居,平日里的脾气作不了假,肖老板还是好好做菜食,好好揽生意,对街坊四邻照样柔声细语,客栈又重新热闹起来。

王一博凭借着精湛的动手能力,成功发展为一位优秀的业余木匠,做些小玩具什么的送给到客栈来的孩子们,也不收费用,很快混成了镇上的孩子王。


“以后你开个专门的木匠铺怎么样,我给你打下手。”肖战倚在床头,从枕下摸出那只木头小猫,细细端看了好久。

“那不行,我就喜欢给你做佣人,什么时候都伺候你。”

“老王,明天是我阿娘生辰,咱们得借这个机会去一趟。”

“放心吧,我已经跟杨大哥说好了,到时候直接去他铺子那儿等着,早去陪陪老两口。”


肖宅已经做足了准备,光是茶水点心就备了许多样,由着两位小辈过嘴瘾。可惜肖氏夫妇忙得团团转,要接待好多同城行商的富贵携夫人登门祝寿,一日下来和孩子们没见几眼,只有快入夜时才围着饭桌安稳地坐下来。

“这么多年我的生辰也是这么过来的,相比我倒格外喜欢你为我过的那一次,就我们两个,多好。”

趁父母还没落座,肖战伏在王一博耳边轻轻讲道。

“那今年还这么过,我再给你做蛋糕,肯定成功!”


“别站着了,都坐都坐。”肖老爷招呼两人过来,把身边伺候的都遣了出去,要他们也回房歇着。

“可都还好吗?”肖夫人拉着王一博的手,理了一把他额角的碎发,像平日里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肖战好不好,她一眼就能看得出,倒是王一博叫她更悬心些——听说他的父母亲都不在身边,在这儿也是人生地不熟不识得什么人,心里总想多疼疼他。

“都好,您放心吧。”王一博淡淡笑了下,往盘里夹了些香辣河虾,慢慢抽出手来剥净了壳,搁到肖夫人的瓷勺里。

“你瞧瞧一博,跟了你这些年,几时吃过你剥的虾?”肖夫人冲丈夫白了一眼,美滋滋地吃了,又忙着给两位小辈盛汤。

肖老爷平时冲谁都板着个脸,唯独对夫人唯唯诺诺,说什么是什么,被当众数落了也不还口,只拿起酒杯来细细抿一口,摇摇头作罢。


肖战瞧了眼对面的王一博,痴痴笑着。他本已做好了打算,要是父母不认,就要拉着王一博离开,去一个家人再也寻不到的住处,决不回重庆城里来了。眼前的场景竟会这样真实,他不敢,也不忍心开口打扰,生怕一句话点明就会清醒。只是偶尔,想起这样的温馨是自己出走两年,害得母亲日思夜想头发都花白了许多才换来,就觉得有些愧意。

可能生活向来是不能两全的。


“伯父伯母,我和肖战,打算搬出去了。”

“搬出去?你们现在也没有在宅子里住啊?”肖夫人有些不懂,定了定神才把手里的汤勺放回碗中。

既然王一博开了口,肖战也跟着点点头,顺势接上,“我们打算搬得再远些,找个没什么人住的山边水边,自己种些菜啊养些牲口,安安静静过日子。”

肖老爷也按捺不住了,筷子一放,两手搭在桌沿上,眼睛也瞪大了一圈,“可是在镇子里受人欺负了?”

“不是,大家待我们很好。只是我和一博这样的关系,总不好跟人解释。几年后若我们还是如此在店里住着不婚配,难免会有闲话传出来,可能还会波及您们和外公。我们不想这么自私,也不想因为这些没必要解释的事情与人争执,所以……但请放心,我们不会走太远的,一定经常回家来。”


王一博端起酒壶,把自己和肖战的两只杯子满上,站起身来敬了两杯,没讲多余的话,均是一饮而尽。



“来,把手给我。”王一博攥住肖战纤细的手腕,没用多大力气就将他拉了上来。

“我在这儿住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到房顶上,真漂亮。”肖战拍掉了手上的土,坐到男孩旁边。

今晚的月亮不明,藏在云后羞答答地偷懒,倒是露出了漫天星辰,好像打翻了王母娘娘的首饰盒,一闪一闪很是好看。

“我生活的地方天气不好,基本看不到星星,这样的景我也很少见。”

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王一博伸出手臂,把身旁那人揽在怀里。他原本不想要肖战做这么难的决定,离开这片炽热温暖的土地陪着自己四处颠簸,现在准备离开了,心里更是泛出些许苦涩。


“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明天要走了,会不会舍不得?”

“一博,房子不是家,你才是家。我只怕哪天,你会像来时那样突然地走,所以……以后你在我身边的每一顿饭,我都好好做给你吃。”



路上有些颠,肖战的瞌睡虫又起了作用,歪在王一博身上打起了盹儿。

最近肖战总是睡不好,一定要紧紧抱着身边人的胳膊不松开,生怕他会溜走。王一博明白安慰的话总归没什么用处,便只时时刻刻守着他,像在守候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他只请求上天不要那么残忍,让他看到幸福的模样又重新蒙住眼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一场虚空。


“肖战,不管以后我在哪里,我会永远爱你。”



这里是哪,是2020年的多少年前还是多少年后,王一博不清楚,也无需清楚。或许只是世界运行千万年来不小心犯的一个微小的错误,但他选择在纷扰不定的时空里,拥抱一场绝无仅有的感情。



我们本就该是天造地设。







(全文完)









Tip:


还是补发的,现在短篇合集就已经补全了。

这篇脑洞来的突然,没什么文笔,就是写个开心自在,希望家人们也看得乐呵就成了。


晚安,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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